位于漩渦中心的凱恩股份,是這場風波的雙重配角。
麗水是浙西南一小城,與杭州車距四五小時。生產銷售特種紙和電池的浙江凱恩特種材料股份有限公司(凱恩股份,002012.SZ),是這里的兩家上市公司之一。
王白浪,51歲,麗水市遂昌縣人氏,1982年于浙江化工學院畢業后,進入遂昌縣工業局工作,官至副局長。其后,他還曾先后出任浙江遂昌造紙廠廠長、遂昌縣鄉鎮企業局副局長等職。1996年至1998年間,在原遂昌造紙廠的基礎上,凱恩集團和浙江凱恩紙業股份有限公司(凱恩股份前身)注冊成立,王白浪便擔任董事長。
2004年6月,凱恩股份在深交所上市,凱恩集團有限公司持股39.76%,最大的自然人股東是王白浪,有3.93%。由于凱恩集團為王白浪所控制,王白浪為凱恩股份的實際控制人。
招股說明書中,有一條關于2001年17宗土地轉讓及企業性質變更的說明。凱恩集團使用的17宗土地共計9萬余平方米,評估價1317萬元。2001年4月2 日,遂昌縣國有資產管理局與王白浪等16名自然人簽訂了《資產轉讓協議》,將凱恩集團整體資產按照提留、剝離后的凈資產連同土地評估價格共計595.757萬元優惠85%,作價89萬元轉讓給王白浪、葉躍源等16名自然人。整體資產轉讓后,凱恩集團由國有獨資企業變更為由王白浪等16位自然人持股的有限責任公司。這意味著,王白浪等16名自然人,僅以一五折的“跳樓價”89萬元,便將整個國有獨資的凱恩集團收入囊中。這一做法,有遂昌縣人民政府遂政(1999)24號《關于改制企業土地使用權處置的意見》為依據,“該土地處置方案由遂昌縣人民政府、遂昌縣土地管理局、遂昌縣財政局、遂昌縣國有資產管理局和遂昌縣經濟體制改革委員會會簽批準!
浙江民企向來“野蠻”生長,但看英雄,莫問出處。王白浪也許并未預料到,這段在招股說明書中未被質疑的歷史,六年之后還將引起一場軒然大波。
除運作凱恩股份之外,王白浪還把戰線擴大到房地產業務,其合作伙伴便是曾在遂昌縣土地部門擔任領導職務的當地人周京長,雙方還各自拉來了親眷王靜波和周雪長。杭州凱恩投資有限公司在2005年成立,王周二方各出資1000萬元,各占50%股份,主要項目便是開發杭州市濱江區12號地塊。
合作并不順利,也種下了今天的紛爭之因。一家杭州當地媒體報道,直到2010年,這第12號地塊仍是滿地雜草。然而,濱江區是杭州的高新開發區,僅土地升值便可為投資人日進斗金。公司股東之間的矛盾,亦因土地的增值而爆發。周方指責王方抽逃出資款,王方則指責周偽造股東大會決議,將地塊開發權轉移到關聯公司。
2007年下半年至今,雙方反復相訟,因案件涉及12號地塊,該地塊的開發也就此凍結。從2009年下半年以來,雙方的主戰場從法庭轉到了輿論。此間,數家網絡及平面媒體報道了王周之爭,但立論均明顯偏向或王或周的某一方。
2010年5月中旬開始,各個網上論壇上開始出現數量眾多、而版本雷同的匿名“舉報帖”。舉報帖重點指出,根據當年遂昌縣委(1998)25號文件,明確改制企業買受人一次性付款享受15%優惠,而王白浪故意曲解,竟以總資產的15%結算。此外,舉報貼還指責王白浪在改制過程中低估及蓄意隱瞞國有資產,虛報改制職工人數以騙取經濟補償提留,收購關聯公司并通過他人賬戶騙取上市公司資金,抽逃杭州凱恩出資款等數個問題。舉報帖附上了當年資產轉讓協議的掃描件、詳細描述了股權款、并購款在多個資金賬戶之間運行的具體時間和賬號。
這幾份在網上流傳、可稱得上是專業水準的舉報材料,進入了剛跳槽到《經濟觀察報》三個月的記者仇子明的視線。6月5日以后,仇子明在《經濟觀察報》發表了“凱恩股份偷天換日謎團”和“凱恩股份再調查:隱瞞的關聯交易”等四篇報道,對王白浪的指斥,無論罪責、證據或是邏輯,均未超出舉報材料的范疇,只是對舉報材料的驗證和細化。
來自中國證監會浙江證監局的消息稱,該局曾經專門針對各種對凱恩股份的舉報進行調查,結論是舉報的違法違規行為不成立,因此不予立案。
資料
“記者被通緝”事件時間表
2010年5月上旬,仇子明得到凱恩股份涉嫌違法的新聞線索。
5月15日,凱恩股份就網絡上連續出現該公司的負面文章,向警方報案。
5月20日,遂昌縣公安據受理凱恩公司商業信譽被損害案。
5月23日,仇子明赴遂昌縣采訪。
6月5日,《經濟觀察報》發表仇子明撰寫的《凱恩股份“偷天換日”謎團》。
6月18日,仇子明撰寫的《凱恩股份再調查:被隱瞞的關聯交易》,發表在經濟觀察網上。
7月20日,經濟觀察網刊發仇子明撰寫的《凱恩股份電池業務前景不明 巨額關聯交易價值幾何》
7月23日,遂昌縣警方對仇子明做出刑事拘留決定,并將其“網上追逃”。
7月26日,《經濟觀察報》刊發仇子明撰寫的文章《新華基金被忽悠?4700萬元接凱恩股份“飛刀”》。
7月27日,仇子明得知自己被警方網上通緝。
7月28日,《經濟觀察報》發表嚴正聲明,譴責對仇子明的通緝。
7月29日,浙江麗水市公安局責令遂昌縣警方撤銷對仇子明的刑拘決定。
7月30日,遂昌縣宣傳部門以及警方人員進京,當面向《經濟觀察報》報社及仇子明道歉。